5件平凡的好事 (下)

編按：
看過到尼泊爾當全職義工七年，為社區街坊煮素十二年和音樂家自拆舞台到老人院演奏的故事，他們都有一個共通點，就是都不是由上而下，而是一種分享與同共經歷、成長的心態。畢竟幫人只是「授之予魚」，能讓對方進步，才是真正的「授之予漁」幫到別人。

好人#4：空姐讓人羨慕的，是為世界帶來點點溫暖
「我叫Connie，是一名空姐，到outport（外站）做義工只是好humble的事，我付出的不算多。」未等發問，Connie便介紹自己，語速甚快，她就是個率直又性子急的女生。這位空姐，飛到外站不去逛街，卻跑到當地孤兒院和動物收容所，捋起袖子當個無名義工。「飛了四、五年，很多地方都厭了。我最常跟同事swap（交換航班）飛尼泊爾，我想看看跟香港不一樣的城市，做些有意義的事。」

「三年前尼泊爾大地震後，我在新聞看到有位香港義工到當地拯救流浪貓狗，我好奇便直接聯絡他。」當地人對動物絕育意識甚低，資源短缺，動物病了也難有機會接受治療，牠們的生與死從不引起人注意。「地震後，我住的酒店旁有個難民營，住了很多流浪狗，我便協助義工捉狗絕育，再為牠們尋家。」

為小狗尋家，引領Connie認識到一對在當地開設動物收容所的新西蘭夫婦。「這間小小的收容所就只得這對老夫婦，他們也不宣傳，人手不足，所以我決定幫他們。」Connie說時眉宇間似是有股正氣散發出來。「有朋友知道我幫助當地動物，於是搜來大量物資。我每次飛，行李箱都裝滿了給動物的物資。」

Connie遇上另一位不一樣的空姐，隨她到當地的孤兒院。尼泊爾棄養嬰孩情況嚴重，有孤兒院收容年紀較大的小朋友，也有嬰孩孤兒院。這些小朋友都很懂性，努力讀書考上大學。「我問這些小朋友需要什麼，想要玩具麼？他們拉着我的手，帶我到他們的睡房。睡房內只有簡陋的床鋪，每張床上有幾張薄薄的被單。小孩跟我說『winter is coming…』他們說得婉轉，原來是希望要些厚被過冬。」這些小孤兒愈是生性，愈是叫人心疼。「我數數我的外站津貼，夠買十二張被，但他們說十張就好了，舊的被仍可以用。」

再次飛到尼泊爾，Connie又回到動物收容所，繼續掃狗屎、為樣子不夠討好的小狗拍照尋家。「我在香港也是動物義工，接受污糟的程度比人高，因此選擇再下欄一點的工作來做。」Connie幾乎捐出所有的外站津貼幫助這些動物，卻仍然認為自己付出不多。「收容所那對夫婦花了大半生照顧那些老弱傷殘的狗，連全身長了皮膚癌的狗也不放棄，他們才是偉大。」

「飛人」工作值得令人嚮往，大概不是免費旅行，而是工作給他們一個獨特的身位，為世界帶來點點溫暖。

好人#5：不為尋找意義，而是有些事「應該做」

由始至終，Ron從沒有用「有意義」去形容自己做的義務工作，他說得最多的是「應該做」。

帶着一盒畫筆，周遊列國在街頭畫畫，Ron創辦「飢餓畫 CravingSketchers」，領着畫家到餐廳寫生畫美食。工作加上興趣，時間要擠出來才夠用，有非牟利社會服務機構邀請他教精神復康者畫畫，他沒想太多便答應。但Ron不是那種會說「做義工真係好開心好滿足」的人，他只是不經意地道：「我想不到理由拒絕，就是覺得有些事應該去做。」不過他又強調自己不是有愛心的人，「我怕污糟，你叫我去執垃圾、到動物收容所剷狗糞，我大概會拒絕。」

「義工是隨心而做，不是只要有意義，無錢、無興趣也硬要走去做。讀大學時生活苦悶，朋友說我的社交圈子窄，叫我去做義工認識新朋友。於是我走去做義工，但一點都不enjoy。抱著尋找意義的心態去做義工，注定找不到意義。」Ron一口氣解釋。

「『能力愈大，責任愈大』，飢餓畫家有點小名氣，便應該回饋社會，不需等到很有影響力才去做。藝術應該有關心社會的功能，我喜歡畫畫，就用這個方法去做點事。」或許Ron也是蜘蛛俠的影迷，義得來又不肯露面。

雖然揀擇，但誰是受助者，Ron卻信這是緣份。有次朋友叫Ron幫忙為一隻被棄的混種狗拍攝短片尋家，因出身記者懂得拍攝，他又答應了。「隻狗真的不可愛，怎樣拍也不可愛。我唯有盡量美化牠啦。拍攝時是夏天，好熱好辛苦。」說得毫不修飾。拍攝完成後，朋友說其實沒錢聘人剪接，打算自己試剪。「時間緊迫下，他們又怎能找到人幫忙呢？咁即係我剪啦，既然有能力，就要幫啦，送佛送到西。」

短片播出，小狗幸運地有人領養，Ron仍然只是淡然一句「都開心嘅」，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。「曾讀過達賴喇嘛的一本書，裡面說到『你或許不是最強那一位，但你就是出現在那一刻的一位。』」非有什麼宏大的抱負，也不為着什麼意義，這樣反而叫Ron感到自在。「很純粹地做一件認為應該要做的事，不為任何目的，在這個商業社會中有一種不隨波逐流的感覺，似乎令我找到自己。」

有人說，幫人其實是為了滿足自己。這說法某程度上是對的，但並非指那種透過施予，令自己浸淫在優越感裡。世上沒有真正單向的施予，幫人的過程必然會以某種程度和形式回饋自己，尤其當幫人者愈出心出力，返饋便愈大。

反過來說，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有多大？我們都曾經被陌生人幫過，都知幫人實非那麼遙不可及的事，何妨運用自己的能力，踏前一步幫人一把。

作者簡介：小青
不太自由的撰稿人、純素者。
任動物版記者多年，曾經只喜歡動物，懷疑人類。
現在求好好修行，點起螢火微光，溫暖有情。

圖片來源：小青、部份照片由受訪者提供、unsplash